天风吹我

𝙉𝙤𝙩𝙝𝙞𝙣𝙜 𝙗𝙪𝙩 𝙡𝙤𝙫𝙚.
“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千凯]人鱼之死(一发完)

*北野×李想。

*原著基础上私设如山。

*新年快乐!

 

——————————————

 

1.

 

“尝出味道了吗?”北野隔着不锈钢防盗窗问李想。

 

此时的李想正仰头对着天空,伸出的舌头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雪花落在他的额上、颈上,冰冰凉凉又有些微的痒。他含口品尝了一下,冻得发僵的小脸明显一缩,“雪不是甜的。”

 

“你再试试。”

 

北野迅速拆开手中糖果的彩色包装,将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放进了李想张开的嘴里。糖果的香甜瞬间侵占了口腔,李想咧嘴对北野一笑,“是甜的。”

 

“快回家吧。等会儿你妈妈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小李想点点头,颤颤巍巍地从北野家阳台外面的扶梯爬下去。

 

李想走后,北野重新裹起棉被,半跪着身子看窗外的雪花。这座小城难得下雪,自北野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高度统一的建筑被雪花笼着竟减少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感,好像整个天地都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寒气沿着窗缝渗入空空荡荡的房间。这屋子似乎开膛破肚,向冬天敞开了怀抱,无论北野如何躲避,冷风总能从四面八方吹来。他索性穿衣下床,踩在板凳上打开了煤气灶。锅里的水渐渐沸腾,北野熟练地撕开袋装方便面为自己准备晚餐。

 

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妈妈经常不着家,刚开始还会拜托邻居照看,次数多了,邻居也颇有怨言。北野就自己一人呆在家里,门是反锁着的。

 

隔天醒来时,斜对角床上显出蜷缩着的身形。北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踮起脚尖将门锁转了一圈。不一会儿,这间房间就只剩下了那个昏睡的女人。

 

昨日的大雪还冻在路面上,北野专挑那些未有人涉足的区域留下自己小小的脚印。出门右转,再沿着那条街走到头就是李想家所在。北野绕过前门,敲敲后面的窗户。无人应答。北野又扯着嗓门喊了一声,“李想。”

 

隔了两三秒,李想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眯瞪着下床给北野开了窗。最先伸进来的却是一个装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玻璃珠的透明盒子。北野双手一撑便从外面跳进屋里,窗沿上留下了两个发黑的脚印。李想抱着那盒玻璃弹珠左看右看,“这是给我的?”

 

“嗯。”

 

这盒玻璃弹珠是北野攒了一个月的存货,几乎这片小区所有的男孩子都曾为他的这项事业添砖加瓦。而如今,李想无疑将成为孩子们中间最受瞩目的小人儿。

 

两人重新躺进温暖的被窝。因一路小跑过来,北野浑身上下都热烘烘的,唯独双手冰凉。李想将妈妈出门买菜前给他刚换的热水袋塞到北野手里,北野作势将手伸向李想,两人笑嘻嘻地闹了一阵。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半明的天光,分不清此刻是晨曦还是黄昏。冬天的小孩子也收煞了平日旺盛的精力,变得贪觉,两人凑着头讲了一会儿话又重新睡去。

 

北野刚搬到这里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李想。那时的李想留着妹妹头,因为天气热,额前的头发就扎成了一个冲天小揪揪。他正拿着风靡大街小巷的七个小矮人棒冰,晃着脚吃那根粉色的。

 

北野挣脱开妈妈的手一溜烟跑到小李想的面前。

 

坐在树下吃棒冰的“小妹妹”粉雕玉琢,像是年画里跑下的福娃娃。福娃娃看到陌生人也不怕,反而将袋里最后一根红色的牙签棒冰递给了北野。树上蝉鸣不绝,一个比一个声音拉得细长。两个小人儿就并排坐在树下,看不远处大人们忙碌的身影。

 

在槐树的浓阴中一条绿色小虫划破了凝固的热气,掉落在李想的脚边。他咬下最后一口棒冰,眼泪就唰地掉了下来。

 

北野少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当即楞在原地。对面的“小妹妹”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眼泪,脸上仿佛流淌着两条永不枯竭的河流。他顺着“小妹妹”手指的方向终于发现了那条还在蠕动的罪魁祸首,北野用方才的棒冰包装袋抓住毛毛虫,扔到了小区路口的公共垃圾堆。

 

“你看,没有了。”

 

“小妹妹”终于停了哭嚎,一抽一抽地环顾四周,见没了危险,又破涕为笑。北野伸手帮“小妹妹”擦掉了还挂在眼角的泪珠,“我叫北野,你叫什么?”

 

“李想。”他说话时还有些哽咽,“李”字含在口中听起来像“你”。

 

——你想?好奇怪的名字。

 

刚从西边搬到此地的北野迅速和李想熟络起来,并且在隔天将李想带到家里上厕所时弄清楚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三件大事。第一,“你想”原来姓木子李。第二,这个妹妹头和自己一样是个男孩子。

 

五岁半的北野闷闷不乐地蹲在地上用树枝胡乱地画圈圈,“李想,你几岁了?”

 

“六岁,北野哥哥你呢?”

 

·······

 

2.

 

小学生李想和他的同桌陆通刚走出班级就看到同一年级的小学生北野站在一楼楼梯口,李想冲北野挥了挥手。

 

“李想,你跟北野很熟啊?”

 

“我们一片儿长大的,打小就认识。”

 

“你···算了。”李想见陆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别说话只说一半呀。”

 

“你最好别跟他一起玩。我妈妈说了,他是坏孩子。”

 

没等李想回答,北野已经迎了上来。陆通匆匆与李想道别就和其他人搭伴走了。北野递给李想一罐汽水,眼神朝陆通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好像很怕我。”

 

“那当然了,谁不怕我们轧钢厂第一小霸王。”李想吸了一口汽水,打断这个话题,“今天咱们去哪儿玩?”

 

北野凑近李想的耳边,悠悠吐了两个字,“探险。”而后又对着李想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你对谁耍流氓呢!”李想一把揽住轧钢厂第一小霸王,故作凶神恶煞,吓得小霸王连连告饶才罢休。

 

两人各自回家放了书包又偷偷摸摸溜进前两年刚刚废弃的轧钢厂。其实这一片小区原就是轧钢厂的员工宿舍,轧钢厂倒闭后从远处能看出这里的萧条之意,但小孩子们身上新鲜的热闹劲撑起了颓败气息,也就暂时维持着现状。

 

占地面积较大的工厂自然成了孩子们探险的游乐园。北野和李想轻车熟路从工厂的后门攀进去,这一次,北野带李想走向了他们以前从未敢踏足的区域:防空洞。防空洞较轧钢厂的历史更为久远,钢厂还红火时这个洞就已经废置。拦在外面的铁门年久失修,北野他们早已借助工具撬开了锁。已经有一伙孩子聚集在铁门前,李想看了看,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几个男孩。

 

游戏规则很简单,谁走得最远谁就是赢家,类似这种比拼勇气的游戏他们玩了多次也依然乐此不疲。虽然方才在外面都还是生龙活虎跃跃欲试的模样,走进去时大家都自动两两组队,跟在北野身后。

 

外面的光线射到防空洞里即刻被黑暗吸收,李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他捏住自己的鼻翼,紧紧挨着北野,生怕从前面突然冒出什么大型怪物。

 

北野陡然唱起了歌,“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后面的小孩儿也跟着北野合唱起来,“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歌声似乎滋生了大家的勇气,每往前一步都像是革命小将抱着牺牲的决心向未知的敌人前进,一时间英雄气概充斥了这些小小男子汉的心胸。

 

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北野突然停了脚步,“回去吧。”

 

关于这座防空洞他们都听过无数传说,无外乎都是些鬼怪、血腥与暴力的故事。北野的胆怯迅速传染了所有的同伴,大家纷纷附和,转头跟着北野慢慢往回走,不知怎么走到后来都小跑起来。直到出了铁门重新看见明亮天光,大家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男子汉们很知趣地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各自回家去了。

 

“北野,你刚才真怕了?”李想凑在北野身边悄悄地问他。

 

“唔。”北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飘向远方,双颊微微发红。

 

“别怕,哥哥保护你。”李想拍拍自己的胸脯跟北野打着包票,这莫名而生的担当全然出于一种奇怪的比较。就好像考试只考了59分,结果发现对方比自己更糟糕,明明五十步笑百步都没差,还是顾不得伤心转而去安慰对方。

 

两人对此郑重其事地拉了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王八蛋。”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擦黑,北野猛然想到,“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写。”

 

李想“哦”了一声。

 

“如果被老师发现我又没写作业,他会骂我的,李想你忘了刚才我们拉的钩了?”

 

反应慢半拍的李想终于明白过来,得,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无奈刚才胸脯拍的太过响亮,回声还在耳边,“好吧···那今天的作业借你抄,以后可不借了。”

 

3.

 

漫长的暑假开始了。

 

北野和李想整日价在外疯跑,这座小城对他们来说不再具有新的探险的乐趣,几点几分能遇上那个骑车转悠卖杂货的老爷爷他们都一清二楚。

 

两人站在小区路口思索了半响,最终决定去看新通的火车轨道。

 

到达时火车尚未开来,铁路便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成堆的石头上不过是几条黯淡的铁轨,看上去竟有些丑陋和杂乱。明晃晃的太阳照射在地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线,他们等得略微不耐烦,正欲拔脚朝冷饮店走去,远处响起了轰隆声响。

 

“火车来喽。”北野双手举高跳起,拽起李想往前奔跑。

 

绿皮火车疾驰而过,巨大的声响遮蔽了一切杂音,两人不知疲倦地追着那节火车跑,身后鼓气的衣衫仿佛长出了小小翅膀,载着他们一同踏上远方。

 

直到看不见最后一节车厢的末尾,两人才歇脚,握着的双手早已变得汗津津。

 

“我刚才数了,一共是16节车厢。”

 

李想反驳道,“不对,是17节!”

 

争执了半天两个人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毕竟这道题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答案只能归于无解。

 

开学后,漫长的雨季淅淅沥沥地裹住了小城的整个初秋。好动的北野与李想每日放了学只能在家中枯坐,他们突然觉出几分可怜的味道,这个世界成了水的王国,但很可惜他们是陆地动物,需要的是阳光与热闹。

 

天气放晴后,北野迫不及待地伙同李想上树摘柿子。柿子树在学校操场后方,旁边只立了“禁止踩踏”的牌子,那么采摘自然是可被允准的。

 

这一回李想爬上树,挑了两个有些裂口的柿子,将胸前据说是革命战士鲜血染红的红领巾与左臂上的大队长袖章一同扔给树下的北野。北野扑哧一笑,“哟,真是个乖学生呢。”

 

他也说不清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从何而来,大抵是差生对尖子生天生的抵触与厌烦。

 

也因此在李想跳下树崴了脚疼得直吸气时,北野觉得这是他的邪念起了作用。

 

愣了两秒,北野才想起来找门卫帮忙将李想送进了医院。李想的母亲从单位匆匆赶到医院,看都没看门外站着的北野。医院走廊弥散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与病人都各自揣着心事,矮小的北野突然发觉自己变得不合时宜。

 

回到家时,卷帘门底下透出一片亮光,屋里传来陌生男子的说话声和母亲的笑声。

 

北野没有进门,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窗外已是暗色深浓,月色堪堪停在他的脚边,他抬头望着那轮清月,大脑才从混沌胶着的状态清醒过来。

 

月光轻柔地抚摸着坐在楼梯口的小孩儿,任他涕泪横流,慢慢孵化出真正具有自我品格的灵魂。

 

轻微骨折的李想被母亲勒令远离北野,他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昨日窗外的那株银杏还只是点染了些微的黄,今朝起来就燃成了一片。

 

李想抱着课本,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李想,李想。”轻微的敲击声撞醒了李想的脆弱梦境,他猛然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北野献宝似的送了李想一本《安徒生童话故事集》,封皮上还煞有介事地用彩色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是我参加学校数学竞赛赢的奖品。给我颁奖的是教导主任,你不知道当时他替给我这本书的时候脸上的那个表情,比被我偷偷扔纸条时还要难看。”刚说两句话,北野又从窗户口跳了出去,“我要回家把奖状给妈妈看。”

 

足音渐渐远去却又折了回来,北野手里拿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隔着窗户递给李想,“喏,补给你一个秋天。”

 

李想咯咯笑起来,今天的北野跟平常不太一样。

 

4.

 

李想照例准备爬上北野家的阳台,这是他们两人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喜欢走对方家的大门。手碰到扶梯时,李想记起北野上个月支支吾吾地说过,以后一定要从前门走,至于原因北野没说他也就没问。

 

咚咚咚。卷帘门在李想手下似乎泛起了一阵涟漪,引得门轻微颤动。

 

屋里传来拖鞋的吧嗒声,李想最先看见的是一双洁白秀丽的腿,卷帘门撑开时,李想才发现北野不在。

 

北野的母亲倒是很热情,将李想让到家中,又是倒茶又是给他抓了一把小零食。李想讪笑地收下了女人慷慨的馈赠,“谢谢阿姨。”

 

女人翘起二郎腿坐在床边嗑瓜子边与李想聊天,无外乎都是些寻常问题,“在哪里读书?”“成绩如何?”

 

小学毕业后,北野按照户口所在区域直升进了不远的中学,而李想则考进了市区的重点中学。因为离家较远,便住在校内,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

 

李想鲜少近距离观察北野的母亲,其实,北野和母亲一点儿也不像。女人外表上属于典型的南方姑娘,眉清目秀,不说话时温婉美丽有如溪水,而脸部一动则又变得大开大阖,能感受到那溪水底下流动的热量。

 

“谈女朋友没?”

 

这个问题让李想措手不及,他羞红了脸,把水杯放到桌上,怯怯地摇了摇头。北野和女人还是像的,骨子里相似,你找不出他们的害怕与畏惧,映在眼里的脸就有了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傲视感,“既然北野还没回来,那阿姨我先走了。”

 

李想转身与女人礼貌道别时,对面的墙上突兀地显出了一块长方形印记,它的干净白皙与旁边墙壁的发黄黯淡格格不入,“阿姨,北野那张贴在墙上的奖状呢?”

 

“哦,早被我撕了,孤零零地挂在那儿丑得很。反正那混小子也不在意,上了这么多年学就只拿回一张奖状,讲讲都好玩。”

 

李想心情很是低落,沿着小区外围瞎转悠,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错了,北野他在意。当年北野眉飞色舞、渴望被夸奖的样子还刻在李想的脑海中,可方才他都没勇气开口告诉女人这个事实。

 

轧钢厂周围的人家实则已经搬得七七八八,荒草从废弃的工厂一路漫过来。李想今日找北野便是想告诉他自己要搬家了。母亲的工作前两日终于调配到了市里,这下他们一家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弃轧钢厂的房子。

 

钢厂对角的小巷里传来刺耳的笑声,李想定下脚步。

 

“小杂种,你到底是不是你爸爸的亲生儿子?”“看看你妈那样儿,屁股扭得够风骚的呀。”再往下就是更加肮脏污秽的话。李想跑过去时,北野正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在角落里,瞪着面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们。

 

“唷,你还敢瞪老子。”为首的红毛掐住北野的脖颈。话音刚落,李想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李想冲上去摁着红毛死命地打,也不管打在了哪里。

 

后面的三个小弟费了好大劲才扯开李想,在他左脸上打了一拳,李想跌倒在地,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脸。这时赶回来的北野手里紧紧攥着砖头,挡在李想的面前,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声,“滚。”

 

小混混们左顾右看,不敢上前,谁也不想跟一个发狂的亡命徒厮打。“算了,这笔账我们下次再算。”红发领着小弟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北野浑身松懈下来,砖头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笨重的声响。夕阳拉长了北野瘦削的身影,却又显得无比孤单。李想从背后拥住北野,一滴灼热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

 

两人坐在钢厂前的草地看此地灯光逐个燃起。

 

北野闭着眼睛双手撑在背后,晚风吹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俊朗的脸再次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天真与稚嫩。

 

李想拿着一罐冰可乐冰着发痛的脸颊,“他们为什么打你?”

 

“没办法,长得太帅了。”北野没有看他,笑着答道。

 

李想“切”了一声,北野伸手取过可乐一口气喝完,捏扁的易拉罐越过锈迹斑斑的大门无声地落在了他们视线之外。

 

李想向北野伸出右手,北野不解,眉间微皱结成“川”形。

 

“替你挨了一拳,却连一罐可乐都没落着,我这顿打是白挨的吗?下次请我吃饭。”

 

北野后知后觉笑得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放心,下次请你喝一箱牛奶,快点长高喔,李想哥——哥——。”北野发育得早,此时已比李想高了半头,被戳中痛点的李想冲北野龇牙咧嘴,作势挥了挥拳头。

 

5.

 

放学时分可谓是中学最热闹的时刻,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汇成一条青春靓丽的风景,肆无忌惮地吵闹着。

 

北野靠坐在机车旁吸了一口烟,烟圈徐徐上升,给他笼上了一层阴郁的色调,抬手的瞬间能看到健硕的肌肉在白色衬衫里浮现。

 

陈念背着书包出现在了他的视线。

 

有人叫了陈念一声,她回头停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男生追上来。

 

踮起的左脚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着,北野已经很久没见过李想了,自从李想从轧钢厂搬离,他们就断了音讯,道理说来也很简单。李想注定是要离开轧钢厂走向美好明亮的生活,而他只配呆在那个充斥了荒凉与暴力的街区,让一切变得更糟糕。

 

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好玩的事,李想歪着头对陈念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李想脸上的神情北野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看到别人手里的游戏机,再长大些对着店里摆放的路飞手办,李想就是这样,把渴望、喜爱都隐藏在温柔的注视与微笑中,却从不会吐露真实意图。

 

第一次,北野和游戏机的主人打赌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防空洞的尽头,赢了游戏机;第二次,他整整一个礼拜都只靠面包、水和朋友的救济度日,用省下的饭钱给李想买了手办当作生日礼物。

 

北野摁灭烟头,漫不经心地朝李想与陈念走去。

 

李想认出剪了寸头的北野,眼尾立即浮现出喜悦。北野怀着一身戾气,淡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并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力气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李想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北野转身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傲慢又回来了,李想读出了满满的挑衅意味。

 

是为了身边这个女孩吗?

 

北野载着陈念回家时,李想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那是怎样的悲伤啊。摇摇欲坠的眼泪似乎从远古时代起就挂在月亮之下,凑近了还能看到水纹的流动。琥珀不就是这样形成的吗。如果可以,北野甘心困在那滴眼泪里,从万里长空坠落,埋在地下,让热力与压力石化。

 

一同毁灭是不是就可以互不分离。

 

轧钢厂的人早已走得一个不剩,荒草成了这片地区的真正主人,唯一的居民北野反而像是寄居者。

 

“挺···挺像的。”

 

北野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窗帘在穿堂风的助力下来回摇曳,“什么?”

 

陈念指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樱木花道、路飞、索隆的海报,“你和我···一个同学···挺像的。”说完她又兴奋地指着书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周杰伦磁带专辑,“他···他也喜欢。”

 

北野没有作声,任陈念探索这间屋子。

 

书桌的玻璃板正中央下压着一张发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我和你天下第一好。想是年纪很小的人写的,一笔一划都特别用力,因而就显得稚嫩。与底下“北野”那两个字对比可见这明显是出自另一人,再往旁边看,签名处调皮地画了一只猫咪。

 

陈念流露出询问的眼神。

 

北野双手覆住眼睛,似是疲倦极了,“那是我很久之前走丢的一只猫咪。”

 

6.

 

你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吗?王子爱上了公主,天造地设。

 

小美人鱼只是忍着痛无言地转着圈,最终舍身化为了海的泡沫。

 

海的女儿活在童话里。

 

而这样的爱情故事却在人世间经久不衰。

 

——————全文完——————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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